蔡京以降十余名够资格的朝中重臣,缓步而入,第一眼就看见了萧言在阶前侍立。众人都是眼角一跳。这南来子,离御座如此之近,一副毫不遮掩的包揽把持之态。真是欲为操莽乎?
更不必说在这厅堂当中,森然布列的这南来子麾下虎狼之士了!
政事堂中两位副相,不论是白时中还是张邦昌,都是出名的庸懦之辈。岁数也都颇不小了。没那份血气跳出来做丈马之鸣。白时中还是单纯胆小,张邦昌却还存了一些别样心思。他权位之心颇重,不过此次入政事堂,还是在蔡京的压制之下——蔡京虽然年老,雄心大减,可是在东府这一亩三分地当中,不论是谁,敢在他老公相面前翻腾?
尸位素餐唯唯诺诺这么久,张邦昌早就有些不耐了。昨夜乱事,不用说就是一场对大宋格局有深刻影响的变故。要是找准了门路,看准了风色,投注进去,说不得还有成为真宰相的机会?这南来子,也不是不能和他敷衍一二的——不过一切总要看准了才是!
今日张邦昌就是打定主意不出头,蔡京要为文臣士大夫代表,与这南来子硬抗,且由着他便是。火候不看到最老,绝不发一言。
两位副相如此,其余诸官谁又不是几十年党争里面熬出来的人精?固然各有各的心思,不过蔡京在外那一番敢为士大夫辈首的作派,愿意冲在最前面。大家乐得缩在后面。一切就由老公相做主罢!好了大家都好,坏了老公相顶缸就是。他尊荣几十年了,也该为大宋出点气力不是?
蔡京果然没有让诸人失望,一入厅中,就白眉一挑,冷冷道:“萧显谟,大宋可有在朝堂上布列甲士的道理?露刃君前,威凌士大夫,大宋岂有这样的臣子?天下人岂能容得?”
萧言本来微微垂首,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思。这个时侯才抬头淡淡一笑:“老公相何出此言?昨夜惊乱若此,现二圣暂居行在。萧某岂能不预为有备?但有奸邪辈再兴乱事,二圣但有不测,这责任老公相就担待得起么?行事有经有权,老公相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至为可笑!”
萧言辞锋逼人之处,丝毫不让于位高权重凡几十年的蔡京!
群臣人人都暗自乍舌,新老权臣,这便撞上了。今天可是有一场好戏!但愿老公相能煞煞这南来子威风,将朝中大权,还掌握到士大夫辈手中!
说实在的,士大夫辈最怕的就是这南来子放手在这都门当中大杀大砍。固然这般行事,这南来子也绝不能长远。他根基浅薄,在大宋各地绝无什么可以应和的势力。不抱紧中枢这个名义,只能为天下共讨之,准备举国大乱,勤王兵马环逼,他在汴梁坐困愁城罢。
只要这般行事,天下绝不会归心!
可是作为身在汴梁的诸人,却又哪里愿意和这南来子同归于尽。怕的就是这南来子真的不顾一切了。
不过今日萧言除了搜捕都门禁军军将辈之外,别无任何其他举动。搜捕这些军将辈,也是名正言顺,昨夜作乱,都门禁军汹汹何止数万,多少人也看见禁军军将侧身其间。除了太子上位,就是现在赵佶还在位上,也绝不会放过这些禁军军将的。
昨夜乱军当中传了内禅诏书不算,今日还召集群臣面拜赵佶,再将这内禅事坐实一些。
这表明萧言还是准备基本按照大宋游戏规则行事。
忧心既去,群臣就有了别样心思。就是绝不能让这南来子真的到权倾朝野那一步,士大夫辈绝不能任他摧残!
今日就是准备好好和这南来子争斗一番,最好的结果,就是还能保住赵佶仍在位上,则这南来子就甚难挟天子以威福自专了。赵楷这个毫无根基只靠萧言的傀儡,与赵佶在位可是大大的不一样!至不济也要保住士大夫辈的团体利益不受损,不让萧言安插心腹辈入朝中要害位置,总之一句话,绝不让这南来子顺心!
可是赵佶临朝这些年,提拔幸进,激化党争,士风已然大坏。名满天下的刚直之士,或者沉沦下僚,或者贬斥出朝。大家都是滑不留手,谁愿意挑头去和这南来子唱对台戏?天幸得老公相此刻不顾年高,主动出头,和这南来子拼上了。这下可总算是有个主心骨了也么哥…………
蔡京今日果然越战越勇,丝毫不以萧言手握强兵,气势逼人为意:“则禁中岂不更是安全?萧显谟为何不奉二圣入禁中?却要在南门外荒僻所在行内禅事?此间显谟麾下虎狼布列,难道就想凭这些来压服天下士大夫辈,压服天下忠臣义士么?”
萧言冷笑连连:“昨夜生乱,就在禁中。二圣居之,群臣汇聚。禁中奸邪余党未尽除,岂可安心?此间也不是萧某虎狼,是奋起平乱的精锐!是二圣可托腹心的虎贲。老公相竟然置疑这些平乱义师,难道与昨夜生乱奸邪一党不成?”
两人唇枪舌剑,转眼就已然交锋两个回合。旁边作壁上观的群臣心中暗自给两人打分。
互相都未曾KO,计点也差不多,还是平手…………
两人对望一眼,正准备开始RUOND2,就听见脚步声响,一名内使自后而出,长声传诏:“二圣将至,群臣各自归班,恭迎二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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