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道:“方公子也是你家的世交,何必这样为难于他。”书颐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对方陵仲道:“你跟着我们也罢了,带这么多人做什么?就你家下人多?”
方陵仲一听,立刻调转马头,向自己的下属说道:“你们立刻回城!”众人面面相觑,瞧着徐书颐的目光十分不善,却没一人敢说一句劝谏的话,百余骑人马默默奔回蜀中。
徐书颐这才住口,瞧着方陵仲却又总有些悻悻的,见令月端坐马上凝神不语,一路上只得与小武说话逗乐子。小武知一答十,伶俐可爱,书颐对他越发看重。傍晚时分,终于赶到遂宁城,四人又累又饿,先到镇上最大的悦宾食肆吃饭。
书颐埋头点菜:“来一个天花毕罗、一个黄耆羊肉、一个驼峰炙、一个光明虾炙、一个飞鸾脍、一个菊香齏、一个杏酪……”
小武害怕道:“徐姐姐,够了够了!”
书颐茫然抬头:“哪里就够了?就这几样连伸筷子的地方都没占满呢?”忽然想起这地方并没有布菜的丫鬟,不禁一怔。
店小二忍不住擦汗:“这位……呃,夫人,您才来了四个人,这几样菜刚刚好,再多就吃不下了。”
书颐不悦道:“我不是夫人。”着重强调,“我还没成亲呢。”
“好啦。”令月温和地打断了她,对店小二道:“我们点好了。”店小二走开,她给书颐灌输常识,“女子出门上街必带面纱遮盖面容,我们衣饰华贵,又像男子一样坦然直行,一路上免不了被人瞩目。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书颐道:“可是店小二以为我是这家伙的夫人……”
令月微微一笑:“虽然我们四人同行,大家伙都在猜测这位公子怎么一个人出门带了两个夫人。但也比你我二人出门,然后被人怀疑不是良家女子好些,更坏的情况是被人怀疑是逃婢揪去官府,那才是攀扯不清。”
书颐勃然大怒:“呸,方陵仲这家伙也配吗?方陵仲,你自己说你敢不敢作此肖想!”
方陵仲一板一眼道:“在下绝不敢肖想静斋仙子。”
“你……”徐书颐更怒,方陵仲只撇清一个人,岂不是坦诚敢“肖想”她徐书颐?又羞又气,脖子根都红了。她颓丧道:“令月,你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令月眉眼不动,平静至极:“人活在世上,哪能不受委屈?”
徐书颐转头四顾,果然,偌大一个食肆,除了卖唱女、侍女、做工的平民女子外,并无一个单身贵女。她长叹一声:“这世道,对女孩子怎么这么不公平呢?”
小武道:“这世界原本如此,有人天生受苦,有人天生享福,有人无辜遭戮,有人坏事做绝却富贵荣华。我真想……真想把这世道翻转过来!”
书颐强自压抑悲愁,温言道:“你这想法很好呀!”小武却把目光只投向李令月。
旁边桌上一位黑衣男子忽然高声道:“有人无辜遭戮,有人坏事做绝却荣华富贵……嘿嘿,嘿嘿!小兄弟这话,说的当真半分不错!”
令月侧转身子看他一眼,微笑道:“不知兄台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那人自斟自饮,喝了一杯,才笑道:“我是魔门的。”
方陵仲悚然动容,目光如电似的扫向黑衣男子,只见他大约三十余岁,面容清俊,眉眼间笼着一层愁云,瞧着不过是个普通文士,但高鼻深目,显然祖上有些胡人血统。
李令月道:“不知兄台姓甚名谁?”
那人定定瞅了她两眼,忽而失笑道:“这倒是个好问题。我姓甚名谁呢?好多年不曾有人问过我这了,连我师父也而不在乎。就像一个人在戏台子上唱戏,只要他把自家的角色演得好,没人在乎他姓甚名谁。”他又喝了一杯,笑容温柔了些,仿佛心情大好,“我姓李。至于名字嘛,我也不知道,我爹没顾得上给我取名字,生我那会儿,他太忙了。”
方陵仲忽然发现这李姓黑衣男子很看重李令月——因为他对她,讲述了太多的生活细节。他相信黑衣男子的本来面目不是如此,身负如此凌厉杀气的人,就算喝再多酒,他也不可能对着一个路人就倾吐心事。
令月也很委婉,很柔和地说:“李姓,是国姓。”男子笑道:“是啊。”令月道:“我也姓李。”男子道:“那倒是巧得很。”说毕,两人四目相对,默默不语。
小武低声道:“令月姐姐,这人到底是谁?”
令月一时踌躇,黑衣男子失望道:“早就听说太平公主聪慧灵透,天赋极高,怎么竟连我的身份也猜不到吗?”
令月道:“在姓李的里面,我们家仇人太多。从祖父太宗皇帝开始,为了夺嫡杀了两个兄弟;到我父亲这一辈,为了夺嫡又毁了两个哥哥——虽然并不是他毁的。数来数去,我不知你是哪一脉。”
黑衣男子大笑,捏着酒杯大步走出门去,那酒杯被他直愣愣捏碎在手里,鲜血溢出。徐书颐心里自犯嘀咕,从没见过这么容易受伤的高手。谁知他将滴血的手一甩,酒杯碎片四散出去,只听系在门外的骏马悲嘶数声,状极凄烈。书颐和小武吓得跳起来从窗户看出去,原来自家骑来的四匹好马全都被他杀了。
黑衣男子的声音飘落:“你们敢走出遂州一步,走出左脚我砍左脚,走出右脚砍右脚,头先伸出去的,我砍头——”
令月的声音依旧轻轻的,柔和的,仿佛露珠滴在湖面上一样,在空中泛出优雅的涟漪:“你出生在黔州?论起来,你是我堂兄呢。”
“是么?武才人给我生的小妹妹,哈哈哈哈……”那人狂笑着走了,留下轻飘飘几个字,“师父给我取了个名,叫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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