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茗听楚铮并不搭腔,也不再说话。两人走到破屋前,赵茗提气高声说道:“凡尘大师,叶茗求见。”
“原来是叶施主,老衲这边有礼了。”凡尘缓步从屋内走出,虽然身上的袈裟有多处破裂,可面容依然安详如故。
赵茗还礼道:“叶某心中实是有愧,不敢再受大师之礼。”
凡尘淡淡一笑,见楚铮站在一旁道:“楚铮,你果然来了。”
楚铮默默无言,只是俯首一礼。
赵茗诚恳地说道:“大师,请听叶茗一言。虽说是因两国之争,但叶茗绝不想大师在此被害,若大师能立下重誓此生永不离赵,不再与西秦有任何瓜葛,叶茗立刻下命撤兵,并为大师寻一青山绿水之所作为静修之地。”
凡尘合什道:“叶施主的好意老衲心领了。老衲已经七十有三,世人有此岁数已属高寿,生亦何欢,死又何惧,况且佛门并非老衲孤身一人,西秦百姓中信徒更是以数十万计,秦王对我佛门已心生不满,老衲岂能贪生留于赵国?”
赵茗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师意已决,叶茗也不再勉强。听说佛门高僧有圆寂一说,大师宽心去吧,叶茗会勒令赵国军士不得打扰。”
凡尘道:“多谢叶施主。老衲还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楚铮与老衲一谈?”
赵茗看了楚铮一眼,道:“此人原本就是为大师而来。叶茗在外等候,大师请便。”
赵茗返回赵军营地,连奇迎上来道:“楚家小子与那和尚看似颇有交情,叶先生,不得不防啊。”
赵茗头也不回,道:“楚家有再多不是,也不会与西秦勾结,你多心了。”
楚铮随着凡尘进了破屋,过了约一个时辰仍不见出来,连奇在原地不停打转,忍不住又对赵茗道:“叶先生,似有些不妙啊。”
赵无忌在一旁也道:“是啊,叶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啊?”赵无忌担心的则主要是楚铮的安危,太尉大人的公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这禁卫军统领可真当到头了。
赵茗负手而立,仰望着夜空,对二人之话置若罔闻。
连奇和赵无忌互相看了一眼,均感无奈。赵无忌恨恨地看着赵茗背影,都是这姓叶的,硬生生将楚公子送入虎口,老子若有什么麻烦拼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忽然,远处传来了凡尘的诵经声,声音虽细,但清晰可闻:“尔时世尊知诸世界,若天魔梵,若诸沙门,若波罗门,若楗达缚,若阿素洛,若诸龙神,若诸菩萨摩诃萨众,住最后身绍尊位者,若余一切法有缘人非人等,皆来集会……”
诵经声渐渐地大了起来,到后来每个人都觉得凡尘似在自己耳边诵读一般。持弓的士兵慢慢松开了弓弦,手握刀剑之人也缓缓放下了兵器,原本肃杀的军营内竟弥漫着一种祥和之气。
连奇忍不住说道:“这和尚功力之实是骇人听闻。”
赵茗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可惜了。”
又一人的诵经声响起,似是凡尘的弟子迦罗的声音,只是与凡尘相比声音细微多了。
凡尘诵经声突然又高了几分:“应以无着而为方便,圆满般若波罗蜜多,诸法性相不可得故……咄!”最后一个“咄”声更是远远地传了出去,赵茗等几个站在大军之前的人只觉一阵劲风袭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赵茗眼露奇异之色,叹道:“凡尘大师已经归天了。”
赵无忌一听,道:“那我们是否冲进去?”
赵茗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当上这统领的?去准备撤兵吧。”
赵无忌心中大怒,但一想连大内连总管对此人也颇为尊敬,自己未必得罪得起,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迦罗的诵经声渐渐变得哀伤起来。楚铮慢慢地从屋内走出,来到赵茗身前道:“叶先生,大师已经圆寂了,留遗言让下官将他火化了。”
赵茗点点头,忽然咦了一声:“你获益不小啊,伤已基本痊愈了吧。”
楚铮心中郁闷,自己已经尽力掩饰了,没想到赵茗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楚铮道:“叶先生,凡尘大师既已西去,他的弟子迦罗武功不弱,就交予下官看管吧。”
赵茗知道将迦罗交给楚铮,十有八九要被他私自放了,只是她对逼死凡尘心中也有些歉疚,但凡尘毕竟是自己圆寂的,放迦罗回西域也可将详情告知佛门,赵国与佛门之间的仇恨也许可以淡一些,于是道:“好吧,迦罗便交予你看管。赵无忌,退兵。”
赵无忌领命而去。连奇斜眼看着楚铮,道:“楚将军,迦罗你可要看管好,千万别徇私放他走了,宫内随时会派人来察看的。”
楚铮见赵茗已经默许此事,他连奇算什么东西,楚铮正为凡尘圆寂之事烦闷,听连奇语中带刺,登时白眼一翻:“本将军就是把他放了又怎样?你吃了我啊?”
连奇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喝道:“大胆!”说完,便一拳打向楚铮。
楚铮浑然不惧,照着连奇的拳头也是一拳轰过去,凡尘圆寂前用佛门密法为他治好了内伤,楚铮现在只觉精力充沛,骨子里都在发痒,想舒展一下筋骨,正好连奇送上门,他当然乐于奉陪。
两拳在空中相接,顿时发出一声巨响,楚铮岿然不动,连奇却闷哼一声连退好几步,右拳疼痛欲裂,惊骇地看着楚铮。他对楚铮会武之事不甚了解,虽也曾听说楚太尉家五公子在禁卫军以勇猛著称,但军中马上功夫与武林绝学完全是两码事,连奇也并未在意,方才他那拳才使了三分劲,而楚铮却憋足了十分,连奇当然要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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