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煜再度逼近一步,分明是矮她半个头的身量,却隐隐有了某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压迫力,他漆黑的眼眸一派深沉的黑:“多余的东西,岐山君,你可知晓是什么?”
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轻颤,仿佛想要握住什么,却有发现手指软绵绵,酥麻麻的,像是被闪电劈中灵魂一般。
她不知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一副怎样的神色,只是一味的板着一张脸,眼底盛满了冬雪之意。
而冬雪之下,究竟埋着的是什么,那就需要拨开才知道了。
就在这时,齐煜又开口了:“手中之器笔,眼前之岐山,除此之外,好像都是多余的。”
岐山君浑身僵硬得仿佛被施了咒,浑身不得动弹,唯有一颗心在狂跳不止。
齐煜垂下眼帘,道:“我说了,冬天很冷,外边井水藏得很深,打上了都结了冰,我并不喜欢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
岐山君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默然无声。
齐煜忽然笑了起来:“那日我若不向你要她,她还在我这腻着,虽然不喜欢她,虽然她是阴魔混血,或许她混在你身边的确心思不正,可没有确凿就去害了她性命实在没有道理。
如今,你遣走了她,不管她背后是否有人操控,都只会认为岐山君是因为发现女官勾引了自己的结盒人,那霸道的性子容不下她了而已。”
袖中忽然滑落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棋子之上有着细微玄奥的纹路,他将棋子放在她的手中,道:“所以,如今先手是在岐山君你这里,皇城里的妖魔鬼物现下害不得你了,若是害了你,你也有反击之力,是杀是留,全凭你自己。”
岐山君看着掌心之中,那枚圆溜溜有些可爱的棋子,一时有些无措。
齐煜手上还带着镣铐,可姿态神情从容得好似高居闲士,距离她一步之遥,便堪堪停下脚步,纵然是动怒,也怒得极有分寸,点到为止。
他握拳掩唇轻咳一声,轻飘飘地最后一句话砸进她耳朵里,就让这位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岐山君终于溃不成军,心乱如麻。
“虽说那日我同你要她,你看起来非常生气,果不其然第二天她便从我身边消失,虽说孤身一人清冷,可是后来,常入此殿的那个人,不是换成岐山君你了吗?”
他笑得像是一只补着肥美猎物的黄鼠狼,很开心:“井水很冰,但总算不用浪费力气去打井水净洗身子了。”
最终,岐山君慌忙落败而归。
当她青丝凌乱,一路趔趔趄趄,有失端庄威仪得返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殿内女官都惊呆了,岐山君虽说常去偏荒冷殿,但在其中待了整整一夜,可还是头一次。
看着她游魂般无措的眼神,凌乱未拢而四散的长发垂于臀间,一回来,竟是抱着一张软枕伏在榻间窝成小小一团,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软枕掩住她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惺朦的眼儿,雾气勾着潮气,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锋芒威严。
鞋袜未脱的小腿似是愤恨,又似羞嗔撒娇一般踢着柔软的床榻,娇娇弱弱的模样竟有三分媚态入骨的风韵。
女官们都吓傻了,心道昨夜庆国大殿都没见岐山君开心成这样,莫不是邪风如脑,魔障了。
有一名女官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小声恭敬道:“殿……殿下,您昨夜去哪了?”她在明知故问,其实是想问她昨夜有没有将冷殿里的那位公子给办了。
岐山君用脸颊蹭了蹭被子:“嗯……”
“呃……”好像在答非所问,女官很是悉心的换了一个问题:“殿下在他那里用过早膳了吗?”
岐山君整个脑袋乱糟糟的,胡乱应了一句:“哦……”
女官不动声色捶了捶脑壳,又问:“殿下身上这件衣服还是昨儿个的,殿下想不想让奴婢准备新衣。”
“哦……”
女官嘴角抽抽。
得,这怕不是在妖精狐狸窝过夜一夜,这人是回来的,但魂儿却是早就被勾跑了。
女官磨了磨牙,继续温声细雨道:“殿下若是觉得累了,奴婢准备热水,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可好。”
岐山君整个脸颊都揉进了枕头了:“唔……”
女官两眼无神。
这孩子,没救了。
但最终,还是准备了鲜花与热水,女官是宫中当职多年有经验的人物了,一眼便看出来岐山君今日身体状况似乎很不佳,怕是在偏殿受了寒,鼻音很重,着了风凉。
悉心替她除去衣衫靴袜,女官试了一个眼色,偷偷查看两眼,确认这位尊贵无双的殿下很有分寸,并未作出什么有失身份的出格之事,身子尚且完好,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岐山君浑身被热水温泡着,眼睛像猫儿一般眯了起来,懒懒散散地,眼眸潮气很湿润。
“娟娘……”
“殿下有何吩咐……”
“再去准备一桶热水吧?”
“殿下待会儿可还是要继续沐浴?”
岐山君哼哼了两声,面色微红:“送到偏殿去,免得到时候被人耻笑我们偌大的大谕,连沐浴的热水都没有,还要劳烦阶下囚自己下井打水。”
“呃……是,殿下。”
也是在这一年,岐山君确认了一件事情。
千里迢迢的锦鲤书信另一头,那个山中的齐家哥哥,是喜欢她的。
至此,冷殿不再荒冷,火盆,热水,饭食,软塌床褥,除了婀娜多姿的侍女女官没有以外,那殿中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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