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如此大战下来，众人已经多少了解到了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处于这十几年阴谋漩涡中心的几人做出最后的决断。
玉杯用力碰撞桌面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响起。
周明朗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玉杯，原先盛着云间牡丹酒的玉壶已经空无一物。
他微醉的声音响起：“几十年前，魔教和正道武林之间水火不容，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看向坐在一边的周明朗。
叶无突然睁开了眼睛：“周明朗！！！”
周明朗低着头，沈十九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没有理会叶无的话，继续道：“当时的徐家家主和魔教教主互为知己，不料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徐家家主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也预料到了将来必有一战，为了正道武林百年计，决定先发制人。”
全场静默。
这段武林密辛，埋藏了几十年，却被一个年轻小辈说了出来。
沈十九和徐容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知道这段过去——魔教的三片金连叶便是来自徐氏和魔教教主的相识。
没有人问周明朗如何得知。
沈十九和徐容清楚，周家作为行凶者，却也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
周明朗也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江湖皆知落云步是正道武林制胜的关键，却不知除了落云步，徐氏还在魔教中留了卧底。”
叶无死死瞪着周明朗，“你闭嘴！”
“那是一对夫妇，算是徐家家主在江湖结交的好友。在徐家家主刻意的安排下，叶氏夫妇成功在魔教中混到了一定的地位，他们还在魔教生了个孩子。那孩子天赋虽然不如教主的大弟子高，但也是个难遇的天才，所以教主也收了他当弟子。”
上任魔教教主只有两个弟子。
一个是十几岁便名震江湖，天赋之高旷古绝今的常不语。
还有一个，是父母皆死于几十年前魔教和正道那场大战的叶无。
周明朗此时说出的话，连常不语都不曾知道。
沈十九抬首，怔怔地看着叶无。
“叶氏夫妇给徐家家主提供了许多暗地里的帮助，终于在那一天，破了魔教引以为傲的防御，徐家家主带着正道之人闯入了魔教。”
“可他一进魔教，却只顾着处理他与魔教教主之间的事，激战之下，死伤无数，对战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叶氏夫妇还没来得及辩解，便被嫉恶如仇的正道之人杀了，只因为他们的儿子是魔教教主的亲传弟子，没有人相信他们不是魔教的人。”
周明朗说完这句话，终于不再开口。
叶无惨笑了一声，“哈，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为什么杀了徐家满门？
若不是徐氏让他的父母潜伏在魔教，大战之时却置之不理，让杀红了眼的正道中人连证据和说辞都来不及看，便杀了他的父母，他又为何要报复回去。
为什么要敌视整个武林，恨不得能杀一个是一个？
因为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让他家破人亡。
为什么要污蔑魔教，让正道之人将矛头直指魔教？
若不是魔教，哪来的那些恩恩怨怨。
虽然在武林中他和常不语的年纪只能算得上是小，但是比起普通人，他们如今都不算年轻了，只是高手容颜常驻，看着年轻罢了。
可几十年前的大战，他们不过才十几岁。
徐容甚至还没有出生。
这些布局，当真是从十几年前徐家灭门的时候才开始筹谋的吗？
亦或是……早在父母身为正道之人，却惨死在正道高手手下之时，叶无便开始谋划了？
几十年过去，即便有证据，也怕是湮灭在了时光中。
周明朗说的这些，叶无没有反驳。
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累累人命，终归是要算在叶无身上的。
徐容的长剑架在叶无的脖子上，叶无却丝毫不惧，他又大笑了一会，“什么正道魔教……都是一样的人罢了。”
说完，他脖子一扭，鲜血顿时从他的喉咙处流了出来。
徐容还持着剑，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叶无看了一眼沈十九，张了张嘴，却因为喉咙被割破了，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他张大了双眼，缓缓地倒了下来。
鲜血汩汩直流，染红了他身下大片的土地，还有血迹留在徐容的长剑上，几乎融在古朴漆黑的剑身上。
他自尽了。
筹谋了这么多年，害死了徐家满门，杀了许多武林中人，牵扯进了周家，这样一盘棋，最终却终结在了叶无的引颈自戮上。
沈十九深深地看了一眼渐渐没了气息的叶无，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白衣素缟的周明朗。
徐容喃喃道：“结束了……”
寒风吹过七层塔，藏书阁上悬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红霞漫了上来。
……
夜深人静，紫竹林中，竹院门口仍然挂着的木牌，在点缀着黑牡丹灯笼的照亮下，可以隐约看见上面用森然剑气刻下的“徐”字。
徐容自小道上慢慢走近，手上捧着一个盘子。
盘子上，是刚刚做出的糕点。
他走到门前，没有空出手，而是用内劲轻轻推开院门。
刚一走进宅子，便看见了坐在小院里的沈十九。
云间牡丹的香气弥漫，显得院内的紫竹都醉了三分。
徐容走向那个抱着玉壶的美人。
月光之下，沈十九脸颊微醺，浮现出来的红色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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